我爸癌症已久,本來一樣活得很硬朗因為不是嚴重的那種,兩年前意外中風後就每天待家裡,心情不好身體也會變差,從還可以自己下樓買報紙到舉步維艱,到2020年的1月底完全站不起來。本來雖病他食慾一樣旺盛,這時也開始完全沒有胃口吃一點東西就反胃,被醫生宣告差不多只剩下三個月,原來這種宣告不是像電視上講得那樣,醫生鄭重的請家屬來告訴家屬(並且瞞著病人);我爸似乎是直接聽到的,其實我覺得這樣很好,重大的醫療決策本來就該本人決定。總之呢我爸的主治醫生告訴他再也無法做什麼治療了,接下來就在家休養有事再去醫院,也可以轉安寧科,因為地域關係不能就在榮總安寧,所以我們就調了病歷去馬偕掛號,準備安寧事宜。
家父早早就決定了不急救不幹嘛(能幹嘛呢),3月多開始居家安寧,會有個家訪看環境開藥還指導怎麼照顧病人,護理師很好還跟我媽加Line,有什麼問題很方便發問。我幾乎每週都回娘家看他,本來都還能坐起來跟我講講話,後來要勉強坐起坐不久又躺回去,記得有次爸爸很吃力的跟我說,他每天從頭頂痛到腳底,聽了當下真的很難過,我現在還會想起爸爸說這話的表情和動作。其實是有止痛藥的,但吃了又讓他一直想吐,4月10號痛到受不了我媽趕快告訴護理師,被安排住進淡水馬偕安寧病房,在那渡過最後的人生。
爸爸住健保房有五張床但多半只有我們一床,空間很大環境很好還有陽台,我媽一直把內褲曬在那我每次去都會指責她,只能說歐巴桑的心理素質很好很健全她們什麼都不怕。因為覺得住院辛苦,有問她要不要請看護她說不用,醫院比家裡還乾淨又涼快你看她把家弄奪髒(?)。我兩個姊姊都不在台灣,那時疫情嚴峻是連直飛的飛機都沒有,我家四姊弟開了群組常在討論後續問題,有時難過的要命有時喇賽強壯心智,我認真覺得孩子不能只生一個,要是只有我我真的不知怎麼面對這種關啊。
武漢肺炎關係嚴格限制只能一人陪病,連探病時間都有規定,我和弟弟有空就會去醫院看一下,有時跟我媽換個班讓她放風走走回家休息。不得不說男性真的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不然呢),因為我和姊姊們只會跟爸爸閒聊問他痛不痛,想吃什麼我們就去買,大概就是這樣。但我弟很man他竟然問我爸後事想怎麼處理,他一講出來我和姊姊們兩岸三地同時倒抽一口氣,共抽三口(不必計算)也太大膽了啊~~而舍弟只說這有什麼好不能講的,他連銀行帳戶什麼的都一起問了,其實這是正確的,宣告死亡後一去登記帳戶就凍結了,要領非常麻煩要所有法定繼承人都在,像我姊回不來就不行。不過就算問了我爸那時腦子也不清了,所以我們還是被凍了,裡面根本沒什麼錢但要辦的手續好多,像我大姊回不來還要到領事館辦什麼東西。聽說有個案例是爸爸走後才知道外面有小孩而且是有登記的孩子,要去找出來才能領出遺產,但要去哪找啊~
我的心得是,真的不要覺得問這些很俗氣很不孝沒感情,該問就問不然事後非常麻;以及,人死後真的沒什麼秘密了,所以活著時就光明正大點吧。也因為家父有完整交待想要怎麼處理後事,方向很明確並沒有費太多心,感謝老爸的貼心。
最後,非常感謝榮總放射腫瘤科吳元宏醫師,這幾年細心的治療我爸。
主圖是今年初溫蒂要回大陸前我們訂了蘊泉庄十八相送,他那時應該很痛了但沒說,就老垂著頭東西也吃不多。想想那是最後一次推我爸出門,之前只要有機會出門他從不放過,後來開始連門都不想出,我怎麼就沒注意到去多關心他一下呢。
現在想來很多事都很後悔,所以大家要多關心父母啊~(又一次語重心長)
又,椅子上滑手機的男性是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