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忍不住再度讚頌淡水馬偕的安寧醫療,我爸是榮民這輩子只去榮總,但安寧是有地域性的只能選離家近的,所以我們只能在淡水馬偕。一開始家父很不願,一方面榮總他熟二方面去榮總他就不用花錢,可一住進去他就喜歡上這了,乾淨舒適每天還有人來幫他刮鬍子,都輕聲細語動作溫柔跟他太太不一樣,你知道的,婚結久了哪個太太對先生有耐性呢。聽說身體都擦乾淨還會洗屁股抺乳液,讓病人舒舒服服感覺有尊嚴,安寧醫療我要輕輕為你唱首歌。為什麼講到這個,因為我去批價,想到住了 19天最後一天因為隔壁床太吵還轉去單人房,結果帳單才四千多,住了19天耶,台灣健保真正好,難怪黃安還是要回台灣看病。
回到往生室,禮儀師很熟練的把大體裝袋放到車上,交待我們一路上要說把拔坐電梯囉,把拔要出院囉,想到我的醫生朋友說她以前待安寧,偶爾都會有剛走的人那床的服務鈴(?)響,這時他們就會走去空床位說家人坐電梯走了,你要跟上啊之類,這事兒是不是真的很玄,也請隔壁床的沒事不要去偷按鬧醫生啊。
一路上喊著拔過橋了拔過橋下了,拔過隧道了我還會偷喊拔等紅燈了,這過程我覺得好迷幻,有時還會偷摸一下裝著爸爸的袋子確認還在不在裡面(不然會去哪),這樣到達葬儀社,先推進一個小房間請師父來引魂,聽說現在魂還在身體上,要先把魂魄請到牌位上大體才能冰存。我們大包小包和父親遺體處在一個小空間,隔壁間在如火如荼的唸經,我和媽媽弟弟或是聊天或是各滑各的手機。聊的是這幾天發生什麼事,這樣說來又是一個玄,媽媽說醫院整理得很好每天把我爸洗得乾乾淨淨,但我爸穿著襪子他們從來沒洗腳過;前一天我爸朋友夢到爸爸去找他幫忙洗腳,就跟我媽說,去幫他洗個腳,他就能安心的走了。當天晚上我媽就去買了菜瓜布幫爸爸洗腳,講到這我忍不住發問:菜瓜布是洗碗的為什麼買來洗腳!家母表示平常爸爸在家泡完腳後都會用刷子幫他刷一刷,但醫院附近買不到那種小刷子,她只看到馬桶刷,可馬桶刷的柄實在太長了不好使,所以才買了菜瓜布。我想問題不在柄太長吧,哪有人用馬桶刷洗腳的啦!洗完後的隔天,在我們全家連線講了一堆垃圾話後,是的,在爸爸病床前我們也都在講垃圾話,掛上電話沒多久爸爸就難得的呼吸急促,這幾天他都在昏睡相當平靜,就那時急了一下,然後就在睡夢中走了。想想其實此刻好像是黃金八小時,以前醫院停靈間可以放八小時,因為有種習俗是往生後的八小時人的意識和靈魂才正在慢慢的脫離肉體,這時不能移動而且要在旁助念,讓往生者放下罣礙去西方極樂世界。而我們在話家常滑手機討論菜瓜布會不會磨破皮是對的嗎?隔壁間的人又會怎麼看我們呢。
心中七上八下的,忍不住跟著牆上的往生咒唸了一遍,但生字太多有點艱澀生怕指錯路。等了很久法師終於來了,我和弟弟跟著法師朗誦丟杯請爸爸上蓮座,丟了兩次才成功,成功後有人說請爸爸去冷氣房休息就進了冰櫃,忙了一晚上回到家是凌晨三點,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才意識到,我沒有爸爸了。
後記:
流程走下來我體悟到儀式就是讓人減輕傷痛的吧,因為很多事要做根本沒什麼空思考,只能跟著做
另外我們被分配到一個大舌頭法師,他叫我們幹嘛我都聽不太懂
一切的事都很分散注意力,當下真的感覺迷幻不真實。
主圖為我爸剛中風不久我帶他去坐郵輪
現在想想我沒有難過太久走不出來等等,一方面是孩子夠我忙的
另方面可能是爸爸倒下後我盡我所能的帶他去了很多地方
請他吃了很多好吃的帶他去旅遊泡溫泉,我爸愛烤鴨我就帶他去吃了不少烤鴨
這四十年來我就這三年跟他相處最多,生前的陪伴多似乎遺憾會變少(吧)
所以大家還是要多陪陪父母啊(語重心長)